第十四章 過年

時間如流水，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除夕。一大早樓城就用自己從縣裏買的紅紙寫了對子。許氏熬了漿糊，讓樓澤領著幾個小的貼在門上。

自家剛忙活完了，村裏好多人也紛紛拿著紅紙過來求對子，一時間樓城忙了個腳不著地。樓澤見狀先領著孩子們貼好對聯和門神後，就幫樓城寫對子去了。

等著拿對子的幾個大嬸，婆子見樓澤那一手好字不由得動了心思，紛紛的打聽起樓澤的婚事來，其中劉鐵柱家的媳婦王氏更是心裏打起了小盤算，自家那外甥女眼珠子長在頭頂，眼瞅著年紀大了，上門提親的越來越少了，自己哥嫂可是愁的覺都睡不安穩，於是直接朝樓澤問道：“樓娃子，你定親了沒？要是還沒，那嬸子幫你和我家外甥女撮合撮合。”

其他人聽王氏這麽說，都不屑的撇撇嘴，誰還不知道，當初樓夫子和王氏的哥哥曾是同窗，家景好的時候，兩人曾有過結親的意思，後來樓城想著樓澤到了說親的年齡，就找人去劉家向透露想讓樓澤和王氏外甥女王梅兒先定下親事，可是王氏娘家見樓家糟了難了，就讓王氏拿著大掃帚就把人家給轟了出去。這事鬧得人人皆知。後來一直鬧得樓城在眾人跟前發了話，說是樓家癡心妄想了，以後絕對不會再做這懶蛤蟆想吃天鵝肉的事，王家才作罷。現在這王氏見樓家這麽快就把多年欠的帳都給還上了，日子過起來了。竟然又起了這種心思，真叫人不恥。

“求完對子，就趕快拿著走，這還有很多人等著呢？你娘家王梅兒和澤小子的親事，幾年前就作罷了，而且樓老哥當年可是發了狠話了，你現在提這事兒，也不嫌臊的慌。”趙忠因為當年的事就瞧不上劉鐵柱這一家子，見她現在還敢這麽問，直接不客氣的說道。

王氏見是裏長開了口，面上有些訕訕的，要是其他人自己早就上去啐他們一臉，可是這裏長可不是自己能吃罪的起的，忙喃喃道：“我這不也是好心嗎？”

“當年的事，我樓城已經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，我們樓家是不會再不知好歹和你們王家結親的。”樓城顯然也是動了怒，不客氣的說道。

周圍的人也不客氣的對王氏指指點點起來，王氏見狀也呆不下去了，拿著對子灰溜溜的退了出去。後來劉鐵柱知道這這件事大年三十晚上就把王氏狠狠地揍了一頓，這都是後話了。

廚房裏的許氏並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，她正領著柳氏，樓娟，樓小荷和樓玉娘在忙著準備年夜飯，燉小排，菘菜炒肉，涼拌鹵豬肝，木耳雞蛋，雞蛋肉丸湯，紅燒兔肉，野雞燉山菇，涼拌木耳，滿滿的鋪了一大桌，許氏看著這一大桌子菜，心裏溢滿了喜悅，這是個肥年，樓家過起來了。

晚上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吃完年夜飯，就開始守歲。幾個男娃子還跑到院子的空地上放起了爆竹。許氏和樓娟，柳氏就又開始和面包菘菜拌肉餡的餃子，打算一些守歲時吃，一些留著放在外面凍上，明天早上吃。

樓小梨到底沒熬住，守了一會兒就睡了過去，等醒來，天已經快亮了，起來換上樓娟給做的新衣服，吃了飯，和樓小荷、樓子傑、樓子山一塊兒去給樓城和許氏磕頭拜年。樓城笑呵呵的一人給發了個紅封。

幾個人小心翼翼的揣在了懷裏後，才又起身去趙忠家和村裏幾家輩分高的長輩拜年。

趙忠和李氏給了紅包，其他家給的飴糖或面果子，這一切都讓樓小梨覺得新奇的很，自己以前可從沒這麽過過年呢。在村子裏轉了一大圈，回到家，正碰上一群孩子來拜年，樓子傑和樓子山就隨著出去玩了。樓小荷跟著樓玉娘和樓珍娘在屋子裏繡帕子。

樓小梨骨子裏畢竟是個大人，不想和一群孩子一起出去跑了，就躲進熱炕頭瞇覺。晚上被兩個哥哥喊了半天才起來吃了點兒飯，吃了飯就又躺回去睡覺了。這些日子她為了賺銀子不但天天往山上跑，還要避著眾人給空間裏栽種藥材和果樹，小身板早就透支了。

連睡了大半天加上一晚上，早上起來樓小梨頓時感覺神清氣爽，跑到院子裏跟著樓子傑、樓子山和樓向東一起圍著院子跑了十幾圈，又和他們三個一起，把樓澤教給他們的拳法打了一遍。

被許氏喊著吃完飯後，樓小梨又跟著樓平和樓澤和幾個哥哥到屋裏用舊紙練字。柳氏見了忙推著自家珍娘也跟著幾人進了屋。

許氏見了也沒說什麽，她也不是那迂腐的，不會認為讓女娃識字是無用的。自己的兩個閨女可都跟著自家老頭子認過字呢。但她心裏不喜柳氏的做派，她那個樣子就好像自己苛待幾個孫女似的。

於是冷著臉說道：“以後珍娘想要認字就讓她跟著幾個哥哥去任，我也不是那些個不同情理的婆母。”

柳氏見許氏臉色不好看，也不敢說什麽就朝樓玉娘喊道：“站著幹啥，還不趕緊的去幫你祖母準備中午的吃食，今個你二姨母可是要家來呢。”

許氏一想今天是自己的二女兒來家的日子，臉色就緩和了許多，轉身進了廚房招呼柳氏和樓娟，樓小荷，樓玉娘五個人趕緊把中午的吃食準備出來。

臨近晌午，二姨母樓英一家終於到了，許氏，柳氏，樓娟，樓澤和幾個小的急忙迎了出去。

樓小梨第一次見這位姨母，記憶中樓娟和這個二姨母並不怎麽走動。只見她穿著嶄新的粗布棉衣，頭上插著梅花銀簪，耳朵戴著銀環，長的和樓娟有四分像，雖說顴骨微高，顯得面相有些刻薄，但也算是個美人。不過讓樓小梨很是不喜的是她看樓家人時，眼裏竟閃過一抹算計。

樓英身後跟著的就是二姨父錢富和兩個男娃，兩個女娃。錢富身形消瘦，面像有些尖嘴猴腮，手裏提著一斤豬肉，看到樓娟，一雙不大的三角眼裏閃著精光。四個孩子，大小子錢盛八歲，二小子錢元六歲，大丫頭錢招娣十歲，二丫頭錢草兒四歲。

“回來了，外面冷，走，快進家去。”許氏看二閨女回來了，滿臉高興，忙上前拉著樓英的手說道。樓澤看見樓英空著的手和錢富手裏的一斤豬肉嘆了口氣，這個二姐平時回來空手來滿手走也就算了，這過年也這麽不知禮。她和大姐可不一樣，這幾年大姐過的再苦也總是擔心爹娘，擔心家裏的境況，不願給家裏添麻煩，這個二姐卻是每次回來恨不得把娘家搬個空。

柳氏看到這二姐帶來的東西後，不屑的撇了撇嘴，招呼也沒打一聲，就轉身就回屋去了。

“娘啊，這家裏的日子這是過好啦，看看這一屋人身上的細棉布襖，唉再看看我家幾個小的，身上穿的那粗布衣服還是我省吃儉用大半年才給置辦下的。”樓英進屋後眼睛上下打量樓娟和樓小梨幾個人身上的穿著後，就開始訴苦道。

許氏見了女兒高興，倒也沒在意這些，直招呼樓英和錢富在炕上坐下，給幾個孩子發了壓歲包，又拿飴糖給他們吃。錢盛和錢元看見飴糖撲著上去就搶了個光。飴糖一下子沒了，一邊的錢招娣還好，錢草兒仰躺到炕上就開始翻滾著哭了起來。

樓城在旁邊看的直皺眉頭。忍不住的朝著樓英重重咳嗽了兩聲。

樓英還是有些怕這個爹，訕訕說道：“家裏太窮了，這娃們見了糖高興的忘了形，沒那福氣跟姐姐的幾個娃一樣，能在外祖家天天享福。”

“我去燒些茶水給妹妹全家喝，熱乎熱乎身子就吃飯。”樓娟聽樓英這樣說覺得有些尷尬，就起身笑著說道。“哪能麻煩大姨子，大姨子忙乎一上午了吧，快坐下歇歇吧。”看著眼前樓娟消瘦卻依然美麗的臉，錢富心裏一陣亂撞，急忙殷勤的起身說道。

樓英見狀，狠狠瞪了錢富一眼，錢富才有些不自在的又坐了下來。

樓娟沒有搭錢富的話，直接轉身出去了。

樓小梨在一旁把錢富猥瑣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，心裏一陣惡心，“這都什麽人啊。”

懶得看這家人的嘴臉，樓小梨就站起來跟著出去幫忙了。

中午吃飯的時候，又是一番雞飛狗跳，錢家四個孩子見了肉，竟然直接用手上去抓。在吃飯這一點樓小梨倒是佩服樓娟教的好，幾個孩子再怎麽餓，吃飯時也是端坐有禮，很有教養。

樓城雖不刻板，可是也很註重禮儀規矩，看到這一幕，氣的胡子直顫，直接摔了筷子，氣哼哼的回裏屋去了。

樓小梨幾個看著也吃不下去了。就放下筷子跟著一樣吃不下去的樓娟樓澤去院子裏幹活去了。

樓英一家把桌上的碗個個吃了個底朝天。錢富酒足飯飽之後，就開始到院子裏四處轉悠，看見樓娟正在收拾院子，笑嘻嘻的往樓娟跟前湊。“他大姨在忙啥呢？”

樓小梨見狀翻了個白眼，暗暗撿起了個石子朝他腿後一彈。“撲通”錢富就摔了個狗吃屎“哎呦，”錢富躺在地上伸手朝著樓娟吆喝，想讓樓娟扶他。樓娟臉色一白急忙側身躲到了一邊。

樓小梨一看，好你個錢富，這還賊心不死呢。眼睛一轉，朝著屋子裏高聲喊道：“二姨母，二姨父醉了，不知怎麽就摔倒了，你快出來看看吧。”

樓英原在屋裏跟許氏哭窮呢，聽見喊聲，急忙跑了出來：“咋了？咋了？”

錢富見樓英出來後，連忙爬起來，朝著樓英說道：“沒事，沒事，就是院子滑，摔了一跤。”

樓城和許氏在後邊也跟著出來了，樓城深深看了錢富一眼，轉頭對樓英說道：“天黑的早，路滑不好走，早些回去吧。”

樓英還想留下來住一晚上呢，探探許氏有多少銀子呢，遂說道：“爹，這不好長時間也沒回家來了嗎。我們想住幾天再走。”

“家裏就五間屋子，一間還是堂屋，地方小，住不下，早些回吧。”樓城背著手絲毫不動搖的說道。

樓英心裏一時有些恨意，憑什麽沒自己的地方，樓娟領著幾個崽子就能住樓家。當初嫁秀才也讓她嫁，要是換了自己現在早是官夫人了。遂有些不甘心的說道：“憑什麽我姐能住，我不能住。”

“你姐沒夫家，你也沒有嗎？”樓城說完甩了袖子背著手不再理會樓英回屋去了。

樓英見樓城發火了也不敢再鬧了，氣呼呼的揪著自己幾個孩子撒了通氣，就和錢富領著孩子，背著許氏給四個娃做的的四套細棉布衣服和五斤野豬肉，一只野兔，兩只野雞不情不願的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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